【初识】.第十六章 初识(长篇/剧情向/原神同人)|精选
2023-04-13 13:11:09 哔哩哔哩

那之后,是一段怀抱着痛苦追寻答案的旅途。

——对于戴因来说,是这样没错。

但对于少女来说,在旅行到一半就被赐予了伟大的力量,被寄予了光复故国的使命,一切都可以提前结束,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她本应与戴因好好道别,再踏上全新的道路。

但是,她却未能践行使命,目标和终点都变得遥不可及。

天空的神明,她理应复仇的对象,居然再次主动出现在她面前,将她击败并封印。

那是必然的。那可是,掌控整个世界运转规则的,至高无上的神明啊。

即使她恢复了力量又如何?一旦对祂们产生了威胁,只能被当做杂草一般无情碾除。

但是,她瞧见了对方脸上疲惫不堪的神情,比之前第二次见面时给她的违和感要更加强烈。这种变化,出现在如此高傲的神明身上,就好比是一个青年人类一夜之间步入了暮年般的无力和绝望。

她得出结论——

『祂们』,也在逐渐凋零。

在这个世界里,应当没有什么事物是不朽的吧。

那些『神』,那些『装置』,那些『法则』。

在黑暗中低语的声音这么悄悄地诉说:

『只需等待,我的女儿,只需等待。神明会逝去,锁链会朽烂,命运会服从于深黑的狂潮,万物终会在其中消陨。』

她听从了那建议,静静蛰伏。

五百年的时光过去,果然如预言所说,她重获自由,而管理天空的神明消失了。

现在,当务之急是唤醒深渊,吞没天之秩序下无知的尘世七神,让曾经荣光的国度再临,为过去的血债复仇,为不义的统治铸上终结的烙印——

应当是这样。

于是,她聚集古国的遗民,取来低语承诺的力量,策划颠覆世界的计划,编织超越一切的命运。

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,疲惫的她回到了出发地的那棵大树,累得躺倒在地。一手搭在自己眼睛上,从指缝间望着逐渐碎裂的天空,喃喃说道:

“可不义者也不单单包括那外面的神明呀,你说对不对?坎瑞亚的『怨魂』大人?”

意识沉沉坠入梦乡。

梦很长,很长,仿佛过完了无数个人生 。

但,终于是结束了。

她醒转在大树下。

朦胧的视线里,不远处的花海中站立着的,就是她朝思夜想的身影。

这就是回报吧,在解决完这个世界的纷争之后,能在此刻与命运的亲人重逢,她又惊又喜。但在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之后,心中产生更多的,是共情和怜悯。

“那眼神,也是失去了很多呢,哥哥。”

“荧…”百感交集,他一时失语。

“现在,能理解我了吗,哥哥?在这个世界里,你见到的悲剧只能重复上演。就算是你认可的神明,也逃脱不了那样的命运。”

“荧,是你做的吧,污染世界树,让她遭受痛苦,让她…”他的气息沉重,眼里的惆怅渐渐转化为了怒火。

“是我,哥哥。布耶尔和世界树的联系太深,我没办法赋予她和其他人一样的命运。但作为喜爱人类的神明,她应该也有自觉去替大家提前领受这一切…”

“你住口!”情绪喷发而出,他打断了少女的话。

“哥哥,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。这个世界的秩序终将破碎,即使没有人为的干涉,随着时间的推移,它也会迎来那一天的。我只是给它提前了时日。”

她望向天穹。水晶般的圆罩上没镶嵌有任何星星,而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正将整片天域染得通红。世界的外壳,就算是在这片『对侧的世界』,也已经裂出了无数条骇人的伤痕。残片反射着些微月光,如粗擦的木屑一般从裂缝中漏下,纷纷扬扬地洒落。

不,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空的碎片,而是从世界外侧的宇宙,向内部汹涌而来的漆黑能量。

“你!”少年怒不可遏,“你会把所有人都害死!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?!就为了复活坎瑞亚的『王』?!”

“呵呵,”少女淡然一笑,“你也知道这些,是从戴因那里听来的吧?”

“但是你们都错了。他原本是有复活自己的计划,但是已经被我干扰啦。现在,那个疯子已经死得很彻底了,不用再担心。”

“那又为什么要污染世界树?!”

“哥哥,”她的眼中是那枚邪艳的月,“你觉得,世界之外的宇宙,为什么是与它不相容的漆黑?”

古怪的,不合时宜的问题。

“不要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!”

“哥哥,放轻松。你在这个世界里呆了太久,已经忘记了它曾对你做过什么。”

“回想一下,宇宙中最常见的光芒,是什么颜色的?”

少女背手踱步,在他眼前一晃而过。

“是和你我的眼睛一样,耀眼的金色吧。”她接着说。

少年的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
“那么这些显然充盈着能量的瀑流,从四面八方的宇宙汇聚于此的光,又怎么会无一例外地,是深黑的颜色呢?”

“难道说…”少年的声音很小,他觉得对方并没有听见。

“从这个世界的人们的视角看来,宇宙中最常见,最原始的能量,就是一种不可理解的事物。本应是耀眼的金色希望,在他们眼里只能变成吞没万物的『死』。与其说宇宙是黑色的,不如说…”

“…这个世界的生命,都拥有漆黑的心,和漆黑的眼睛啊。”

漆黑的…眼睛…?

“他们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
“我知道,哥哥,这不是他们的错。要怪,也只能怪世界最初的神明。『创世』这样的举动,无论对于谁来说责任都太过重大了吧。祂想要塑造一个尽善尽美、自给自足的,没有灾难和苦痛的世界。但那谈何容易呀。”

“祂注意到了世界上原住民和祂的不同,可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纠正那种歪曲,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他们。”

“祂编写了这个世界的法则,用虚假的天空隔绝了提瓦特和外部的宇宙,将自己的力量和世界的原有规则整合到了一起。”

“力量分散之后,并不再拥有祂原本的光辉,只是催生了一群和世界相处融洽的新人类。”

“他们可以在祂创造的襁褓里生存下去,不用担心宇宙中的不可理解之物。但那又能持续多久呢?千年?万年?『法则』、人类、与他们所处的世界都不可能长久地存在下去。”

“对人类过度溺爱,却又因此与宇宙的规则相违背,时刻在步向消亡。这就是,属于这个世界的,『天理』啊。”

『天理』…萦绕在他心头多年的事物,祂的本质,果真是如此吗?

“但是,荧,你做这些事情,威胁『天理』的统治,为什么『天理』没来阻止你,就像当初把我们关起来那样?”

“哥哥,这个问题的答案,再明显不过了。”

“坎瑞亚灾变之后,天空岛上就已经没有神明存在了。你也已经亲自确认过了,对吧?神明,连同他们创造的法则本身,都会逐渐死去。”

“也许你会听到这个世界内的生命使用『磨损』这个词,可那并不是某种法则,而是世界创立之初的缺憾。它会带着万物一同走向注定衰败的结局。”

“也许一些意外状况会加速那些进程。像是某个从天空中降临的外来者,他给世界带去了诘难,逼迫天空重新修正了律法,又间接地弑杀了多位神明。”少女的眼中闪过的光景尽是些悠远之物。

“但他实在不是一位令人喜欢的人物,早就因为自己的执念迷失在了癫狂中。所以,理应让他在一切结束之前彻底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。”

“哥哥,我已经做到了,所有的矛盾,现在都被解决了,”她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亲人,“我们可以离开了,现在,我们可以不留遗憾地,去往下一个世界,寻找新的家园。”

这些都是…什么…?她做的事情,和深渊的邪神所做的,又有什么区别?

“荧,你为什么要毒害大家?!你说了那么多,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!”

“哥哥呀,”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漠然,反而是带着恬静的微笑和淡淡的哀愁。

“我只是在纠正,创世之初的缺憾呀,公平地让所有人走出襁褓,拥抱最真实的世界。”

“可他们都会死!没有人能在那样的世界里活下去!”

“是的,哥哥,很多人都会死,那是可以预见到的。但也会有人活下去,无数的生命里,一定有人能撑过浪潮的洗刷,在新的土地上生根发芽。”

“但那样的筛选或许会十分残酷,或许会有失公平。所以我借用了世界树,尽我所能地给所有的意识带去了平等的,来自宇宙中的光。”

“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,每个人都有机会学会与它们共存。”

“而在那之后,新的世界里,新一代的人类将与宇宙的规则共荣,不再担心盘踞在四周的黑暗。因为他们的眼中,从此将充满光明。”

沉默,无言。

“呵…哈哈…哈哈哈哈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而后是放肆的大笑,他从未体验过这样放肆的笑,也不可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笑。

“荧,恶作剧结束了吗?能告诉哥哥,应该怎样把那些涂鸦擦掉呢?不需要你动手,交给哥哥就好,不会让你受累的。”

“这里没有人在开玩笑,哥哥。”她沉静的眼中是恒常的金色光芒,“你还不明白吗?这一切都是不可逆的,无垠宇宙的原始规则在排斥着这个不合理的世界,让万物回归原本应有的样子。虽然很残忍,但总得有人替他们做出决定。”

“…所以,你就为大家做这样的决定?”

“哥哥,我们是属于星之海的旅人,不应该对任何一个世界过度留恋。但是,提瓦特,它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意味着苦痛,我实在不忍心看着那些悲剧反复上演,所以在背后助推,让历史尽快迈入新的纪元。”

呆望着近在咫尺的,无边无际的暗灰色高墙,少年恍惚出神。

被困在这个世界多少年了呢,又因为多少人和事被感动过?

已经数不清了,事情投放进回忆里,变得琐碎,尽是时间长河里的砂砾。

该忘却感情了,对吧。永恒的异乡人不会在弹丸之地驻足,命运只会被同样不朽的星河写就。

就算所行之事都将在地狱般的漆黑之潮中被漂涤抹去,没有存在的生命再会记得自己播撒的善意,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大梦;

但只要自己记得,将那些故事带去远方,下一个将要踏足的世界,提瓦特的历史,仍就有着在自己脑中存在的备份。

那就足够了,如此便是力所能及的努力。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,甚至没能帮上一点忙。认识到这样沉重的真相之后,那个曾怀揣着虚无缥缈的希望,想要让妹妹回心转意的自己只显得更像一个小丑。

但是啊…!但是…!

翻涌的心湖在刹那间止息,平静得再没有一丝涟漪。

随后他缓缓地开口:“荧,我还是希望,未来的世界里,能存在记得我的,也被我喜欢的,那些笑脸。”

他头也不回地朝着世界树冲了过去。

“哥哥,你要做什么!哥哥!”第一次,她在穹顶下的世界中,发出了真切而焦急的呼喊。

拯救大家…!

“快停下来,哥哥!”她跟着飞奔上前。

答应过的事情…!承诺过的…不能放弃…!

“不能触碰世界树!”

因提瓦特的花海在他的脚步下被破开了一条深邃的小径,他并没有怜惜被冲散而飘飞的花瓣,眼中只存有那个与『她』承诺过的终点。

净化它吧,融为一体吧,哪怕不再存有自我,哪怕如同飞蛾扑火,自己也是当下的唯一希望,人们在期盼着他能带来的救赎,他无悔于拥抱这样的命运。

将无垢的纯白环绕周身,他扑向了那堵高墙。

在他身后追逐的少女伸出手来,想要尽自己所能触及面前那个身影。

达不到啊,明明已经是长行的终点了,明明都已经尘埃落定了。他的手还是从自己手中倔强地滑开,去启封不可能回首的往事,去搅动已然沉寂的潮水。

哥哥啊,你究竟经历了什么?为何执意不愿认可我的想法,让我们注定的重逢,变成不欢而散的闹剧?

蜉蝣撞击在了树木上。纵使播洒着微光,传递着希望,可实在是太渺小了,注定被滑稽地弹开。

不自量力的行为能成就什么呢?树周身笼罩的黑暗也许减少了肉眼不能觉察的万分之一。

“为什么?为什么,哥哥? ”

她的脸颊上流淌下两行清泪。

“为什么会这样呢?我们,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,明明,不会再有任何的纷争了…”

那被削去的万分之一的黑影并没有真正消失,而是缠绕在了她的身上,为死亡的权能加冕。

“我不想要…与你一战啊…”

面对他因惊恐而瞪大的双眼,意识仍存的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。

仍是华丽的宫殿长廊内。

“别担心,这个名字还挺好用的,我没有觉得不满意。”空说。

“但是我们俩的名字一模一样,叫起来还挺奇怪的…”『空』挠了挠脑袋。

“哦?那你们当初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,为什么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?”堇色的眼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。

“那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喜欢这个名字吧…嘿嘿。”

“哼,看得出来…”一声冷笑之后,空很坦然地说,“但是除此之外,已经没有别的理由了吗?看你当时的认真劲儿,我甚至怀疑这个名字会有什么实用价值。”

“嗯,一方面,这个名字代表着一切起始的『无』,给你这个名字,也是想让你去自由书写自我,毕竟已经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了嘛。”

『空』接着说:“还有哦。名字在这个世界里也有它的独特意义。打比方的话,就像是杂货铺里的零售饮料,你总能通过标签认得那些液体的身份。”

“难得你也会说让人听不懂的比喻。你是不是想说,虚假的天空下,人人都有各自注定的命运?”

“也不止如此哦。『标签』也是『瓶子』的一部分,而除去『标签』,『瓶子』大都长得差不多,对吧?”

“『瓶子』中的饮料被喝掉之后,可以再装上新的,贴上新的『标签』,你便不能再认出原来的『瓶子』了。”

“『标签』和饮料的消耗都很快,但是『瓶子』却可以被重复使用。”

“这说法太宽泛了吧,天空和尘世,都存在着神位无休无止的更迭,倒是符合你的比喻,但对于普通人来说…”

“这个杂货铺也许大到你我都难以想象哦,有多少种饮料,多少个瓶子,都不奇怪吧。”

“那么,你给一个新的『瓶子』贴上旧的『标签』,是想要纪念以前喝过的某种饮料吗?”

“嘿,有时候大概也会这么想吧…但我还没有讲完。有些『瓶子』本身比较特别,和通常的长得大不一样,你可以不通过『标签』就认出他来,而如果你给另一个寻常的『瓶子』贴上和他相同的标签,便…”

“…便可以瞒天过海,掩人耳目?这说不通吧。”

“但如果说那个新的『瓶子』也很奇特,而只是略有瑕疵的话呢?在这种基础上做伪装,那就比较有说服力了吧。有了这样的猜想之后,我想试试看嘛。”

“那实验的结果呢?”

“就目前来看,我觉得十分成功。”他抬头望着天花板,回忆起往事,“单就在这场谜题中,你也发挥了关键作用,成功帮助了我啊。”

“是。”空闭上眼,“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,你不只是想再次观测那种形态的命运,而也同时在怀念着,与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光。你意识到了吧,自己的记忆被修改过。”

“嗯,一直有模糊的感觉,让我很好奇,那段被隐藏的,宿命般的冒险背后的真相。在『他』放手后,我努力成长,验证那之后产生的无数个猜想,也明白了『他』的苦心。”

“你明白就好…不像很多人,努力了一生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。”他释然并欣慰地叹气,“好了,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?该真的说再见了吧?道个别居然能说这么久,你也真是,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。”

“那可不是一件坏事哦,我就把它当做你对我的褒奖吧。学会人类的感情,可以让自己过得更自在一些。”

他一把拥抱住了面前之人。

“干、干什么!”堇色眼睛的少年突然脸涨得通红,“婆婆妈妈的,还、还用别人的身体做这种事,就算是在梦里,也…”

“这也算是一种祝福吧。祝福你未来的命运,祝福你将结识更多的联系,将要积累的感情。要说接下来的事情,我也不可能有充分的信心,但人们都是在这样的小小仪式中鼓励彼此的嘛。”

“哼…行,那就依你说的吧。”抗拒的声音温柔了下来,返还了对方一个拥抱,“…你加油。”

“嗯,我去啦,这场依存于世界树的梦境,这场向着世界树巡礼的冒险,也是时候步向终点了。”

离开了那怀抱,他的周身缠绕上荧绿色的心智之光。脚尖轻轻点地,身体便飘浮起来。他飞出了栏杆,沐浴在了晴空下,又一头决绝地,向着一楼的迷雾中扎了过去。

他的下落笔直而无犹豫。在黑压压的人潮里,他准确地寻得了想见的那唯一一人。

『死』。

那本是创世之初的遗憾。无奈的原初之神将世界不可理解的,对立的,不相容的所有事物全部划归了这个条目之下。

世界与宇宙之间的矛盾轻易地在祂身上累积。因此,在世界的五种秩序中,祂是注定最先被削弱到难以为继的神格。

在与月亮有关的一场战争中,祂从天空的王座上失落。

但是『理』规定了法则的永恒一事,所以『死』未曾断绝。在反复上演的战争中,神格曾被继承,转生在不同的容器之内。

那些容器,包括几位资质颇高的原初者,还有一棵大树。

神格虽有转生,但过往的意志已经尽数失去。刻写在神格内里的,也许只剩下对立抗争的本能——与同僚们挥剑相向,并在不明不白的矛盾中被斩落的记忆。

凭依在那些物体之上时,大多数时候是被崭新的灵魂所压制,所以『死』一直处于永恒般的微睡之中,很少显露于表面。

但就在刚才,另一位原初者带着与『生』别无二致的光辉击向了祂。

这种行为,毫无意外地唤醒了其斗争的本能。『死』寻觅着自己的上一位素体而去,那是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原初者,而并非一棵尚无行动能力的大树。

看哪,比树之冠还要伟大的双翼,比天之月更甚绯红的眼眸。祂的周身被黑瘴般的烟雾覆盖,紫色的电光进一步扭曲了视觉上的形体。在一切的记述开始之前,祂的身形还不是这样一股难以分辨的影子。

祂已经迷失了太久,即便手中属于旅人的佩剑闪耀着辉月之光,也未能唤起祂从前的丝毫神识。

但预言早在记述开始之前便已写下。轮回中的宿命在此地再度上演。无论此刻的世界能否辨认出祂的样貌,其开天辟地般的浩劫之力一如过去,在顷刻间便摧残了大地上的花之海洋。

在山峦般巨大锋刃的斩击之下,独属于大地之国的花卉轻易就被抛飞到大树的半腰,又呈雨露般洒落。虽然过程缓慢,落点也不定,但花之雨终会再度融入海的一阵阵波涛。从远端看来,动态的事件尚未让整体出现盈缺。

渺小的原初者,不被记录的原初者,与『生』结下羁绊的原初者。他激怒了尚且无力对抗的巨神,如今只管在不定的灾厄和汹涌的波涛中沉浮逃窜。

但是纷争的战幕和过去无甚区别:战争不会有胜利者;世界不会在冲突中灭亡,也不会走向新生。

虽然变化确实存在。天空和大树,都已失去。

在我们的视角下,如果世界不再有理应维持之物,那么便无需再有偏颇。

“小派蒙?”

“嗯?”

人群在他们周围惊叫、推搡,不由自主地四散奔逃,使得耳边格外地嘈杂。

但是两人显得不慌不忙,仍站在原地对话。就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了脑后,一切的人和物都和自己不再相关。

天地间,大概没有什么事物能打扰到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之间的对话了吧。

“你害怕吗?”

“不会呀,”小精灵摇了摇头,“反正已经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,我还期待有人能跟我好好道个别呢…”

“那么,当时应该是这么做的吧…”

说完,『空』先是一脸严肃的表情,面朝天井中央,将派蒙挡在身后,张开双臂作掩护状。

接着,他回头看了派蒙一眼,温柔替换走了眉宇间的冷峻,慢慢放下了手臂,并淡淡说道:“派蒙,你去吧。”

“噗…”派蒙没忍住笑,“也不用这样啦,虽说话剧确实要注重氛围感…顺带一提,你学得真的好像啊…颇有那家伙的样子。”

她接着说:“话说回来,还多亏是你,这么聪明,要是换作那家伙一个人,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走到这里…”

“其实我也很幸运,受到了其他人的帮助,才能顺利找到你…”扫去眼神中的片缕不自信,他坦然地说道:“也很感谢你能够信任我。”

“你的话,我肯定是信得过的啦。要说的话,其实我也应该要好好反省才是,把东西藏了这么久,给他添了麻烦…”

『空』说:“但你做这些是有意义的,我能理解。在当时的危机里,你们都没法全身而退。采取保守一点的做法,可以保护这些危险的力量不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。”

“你真是…”派蒙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,随后眨巴眨巴,一副要哭的样子,“真是太聪明,太贴心了…呜呜…要是那家伙有你一半体贴,不,十分之一体贴就好了…”

“不,小派蒙,旅行者也很温柔哦。”『空』把手掌放在胸前,“在和他短短相处的几天里, 我就已经体会到了。他对你,也是常怀着善意,只是因为太熟悉了,所以在相处中缺乏了几分敬意和礼让…”

“对啊,哼。”派蒙双手叉腰,“让他没心没肺地跟我拌嘴,等我亮明身份,一定要把他吓得跪在地上对派蒙行礼膜拜!”

“但是呀,”她的眼神突然又像掉进了温柔乡,“也正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,才慢慢地回想起来,为什么会愿意一路跟着他走,为什么会想把一切都托付给他。”

“即使天天跟他吵架,他的嘴还是那么笨,还总是说大话,硬着头皮也要把答应别人的事情做好,经常跑到危险的地方,让人担心…”

“别的不说,但那大概是派蒙能遇到的,最烂的烂好人了吧…”

“哎呀,”她擦了一下眼角,“不能再说了,再说就要舍不得啦…”

“那么,我过去啦,纳西妲,”派蒙挺直腰杆,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“你和他,都要加油哦!”

她转身离去,小小的笑脸上闪烁着晶莹的泪花。

她径直飞向了『少女』脚下的那片异空间,那片已经被时间的枷锁牢牢冻结,却还未扩散开去的深沉之梦。

“谢谢你,派蒙。”心怀敬意,梦中之人喃喃道,“『空月』的女神。”

小小的精灵在凡人不能企及的永恒领域中穿梭,星光撒满了她行过的轨迹。她自如地飞向七色的光源,将它们一一采颉。随着那过程,她的身上逐渐透映出了属于创世之初的辉色。

纵使身处的时间凝滞不前,周围的空间纷扰嘈杂,她的决心与专注都从未被阻挠。

“多亏了您『存护』的决心,引领他收取一切爱憎,一切悲欢的同时,也让他的金色光辉不曾黯淡。”

“在这个世界里,『神之眼』是受到天空岛认可的标志。人们以此为傲,通过它们引导元素力,使内心的积极愿望得以存续。”

“而异世的旅人,原本没有这样的资格,却融洽地接纳了这世间的七色。”

“这都要感谢您,是您的陪伴使得旅人没有迷失在半途,使得救世的希望得以保存。”

“…世间纵有千万颗繁星,但唯有您是他的眼睛。”

小小的精灵满载着光辉,回到了他的面前。

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。

记忆纷至沓来,涌入了在绝境中挣扎的少年的脑海。

他都记起来了。那场宴会的终局,被朋友托付的意志,向着远方的地平线飞一般逃跑,却又被『歌声』追上了的自己。

是啊,是这么回事啊。

在那之后,怀揣着好奇与憧憬追寻记忆,拯救世界。又见证了几多伤愁,几多离别。

即使现在身体残破不堪,力量所剩无几。在巨神毁天灭地的打击中他多次连同地表一起被抛飞,陷入短暂的昏厥。

手中的剑,无锋的铁剑,终是被灌注了它曾一度失去的光辉。

那是救世的耀星,被无数次否定,却依然长存心间的意志。

一点都不令人惊讶,他早就预见到了。这最后的转机,在众多看似无意义的牺牲和歇斯底里般的绝望后,这是他一定会拥抱的希冀。

亲和生命的辉光,关怀人类的意志,存护未来的决心。已经无须再度证明了,在降临这个世界之刻,就已经怀着与之相处愉快的憧憬了,不是吗。

那么现在,正是让时间起点的光辉闪耀之时。

一念,一剑。

从大树的脚下起跳,星之耀光携带着他飞翔了起来。这一击的力量之大,范围之广,斩击的轨迹似乎化作了一只在树上栖息的巨鹰。它虽在无意间坠落地面,但天空却是他注定的归宿。

他的对手则从高空睥睨众生。迷途的月色下,不知祂是被自己蹂躏已久的对手突如其来的反扑惊讶到,还是因为受到失落已久的星之光辉的照耀而恢复了几缕神智,祂在斩击几乎近到面前时才做出应对。

世界的两端力量相互碰撞,因此启发出如混沌初开一般的景象。

激荡的一刹,仿佛永恒一般漫长。

赢了…吗?

强光中,他看见倒飞出去的妹妹眼睛紧闭,身体周围已经不再萦绕那些不祥的黑色。而在反向的冲击里飞出去的自己,身上也同样遗失了一种东西。

双子坠落在残败的花海两端,一方几乎就要坠入万丈深渊,另一方差点撞击到了象征世界的巨树。二人都没能再站起身来。

而一缕树木的细小枝条,静若无声地掉落在了两人连线的中央。

是她啊,是她,他欣喜又感激,他知道,一定是因为她。

在世界中央这一片属于她的起源之花海,世界树的枝条在一片荧绿色光芒中化形。小小的神明虽然眼神憔悴,雪中带绿的发丝未经打理披散在肩,但她周身却无疑问地环绕着蓬勃的生命之光。

她扶着自己的一边臂膀,步履蹒跚地朝他缓缓走来。

“纳西妲…纳西妲…!我就知道,你一定会没事的…”他已经筋疲力竭,狂喜的心虽然督促着身体站起,却只造就了一阵扭曲而滑稽的肢体摇摆。

嗯,空,我回来了。沉静而动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。

“我们一起走到这里了…我们赢了…真令人高兴…不是吗…”

是呀,我也好高兴。我们终于走到了旅途的终点,能够拯救世界树了,大地会再度充满生机。

她行过的小径上,无数倾倒的花朵徐徐挺直了腰杆,绽放出笑颜,将纤美动人的姿态再次展现。

不知不觉,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,正面朝那棵尚且灰暗的大树。

他眼中尽是她周身明丽的生命之光,对未来充满着自信,只在不经意间将答案问询:

“那是怎样的方法呢,告诉我吧,我一定尽我所能,协助你净化世界树。”

“空,”她稍稍仰首,看着眼前的高墙,“那方法呢,是从你和小派蒙的共同回忆里找到的哦。”

“它给我的感觉,就像是午后草地上的清风和阳光,柔和而又温暖,就和你一直给我带来的感觉一样。”

“你们是那样善良的人,不离不弃地相伴彼此,从中诞生的光芒也变得无比闪耀。世界上,不可能有那样的辉光无法驱散的黑暗。”

“我真的好高兴,在旅途的最后,我幸运地学到了梦寐以求的知识。”她侧过脸颊,给了少年一个明媚的笑容。

“它帮我解开了困扰已久的难题。所以作为智慧之神,我很愿意将学到的东西分享给大家,这也是我的责任。”

“空,已经足够了,你帮了我很多的忙,我很感激。”她轻快地说,“接下来,就交给我吧。”

“什么…?但是纳西妲,你没法独自净化深渊力,而且树里有那么多的污染,你不可能…”

“你们都是属于星之海的旅人,空,你们的命运,属于外面的那片星空。”她眨巴眼睛,“『原初之人』的命运和责任,并不适合你。”

什…么…?

“遥世的歌中,是这么唱的…:”

“『巨人盘古的血液化作江河』,”

“『普鲁沙的身体被切割,滋养宇宙众生』,”

“『伊米尔的脑髓成为苍天云海』,”

“『于是了无生机的世界因此而改变』…”

“不…不对…”地上的躯体在听到这些话之后,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,开始拼命地躁动起来,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藤蔓牢牢束缚住,动弹不得。

“嘿嘿,看起来现在,是我的力气更大呢。”她浅笑着,歪头看向他。

“那份光芒,我把它叫做『原初之智识』。那是心怀世界,拥有奉献精神的人独有的辉光。”

“在这个时代,它源自于你,又由派蒙转交于我。拥有了这样的知识,就可以理解原本不可理解之物了。我会教会大家的,教会世界树里的所有意识,那之后,提瓦特将不会受到排斥,即使失去天空的保护,人们也能和宇宙和谐共存。”

“『将知识接续回世界树』,提瓦特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份工作了…”

“但那也许要花很久很久,嘿嘿,毕竟,我有那么多的学生要教嘛。”

“自诞生以来,我就被困在牢笼中,在五百年的时光之后,终于遇见了给我救赎的你。”

她知道…自己的身份…知道世界被修正之前的历史…正是这么冰雪聪明的她,果然…少年暗暗想道。

“所以我不会介意的,也许再过一个五百年,我们就可以再度相见。你的旅途,永远不会终结,对吧…无论多么漫长的时光,对你来说也只是须臾。那之后,记得回提瓦特看看,把你新的故事讲给我听。”

她寂寞地微笑着:“你会记得我的吧。毕竟,你是我布耶尔,最初,也是最后的,贤者啊。”

无风的花海泛起了涟漪。

没错,可以确认了,这的确是自己拥有的感情。她在心里默默地感慨。

恋心如刹那间绽放的芳华之梦。虽然只是孤单的一枝,却绚烂得让脚下的花海比之失色;纵使从近乎于不朽的意志中诞生,却又短暂得难以一视。

毕竟在神的智慧将它捕捉到的那一刻,与他的旅途就已然行至了终点。

“不!不要,纳西妲…我们才刚刚重逢,为什么…为什么…我不要…离开你…!”

在她决绝的意志之下,涌动的符文将花海两端外来者的身形分别笼罩其中,向着表层的世界推送而去。

在少年逐渐远去的意识里,树下淡绿色的身影模糊了起来,和灰色的高墙融为了一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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